《老物件情懷》睹物思人
記得我們小時候，每當家裡有客人來訪時，才會端盤泡茶待客。那是一個物資缺乏的年代，村莊裡不時興喝茶，也沒有賣茶葉的店鋪，更不講究茶具。想喝好茶，只有上屏東、高雄去買茶葉。
平日家裡是不泡茶的，我母親總會燒一大壺開水，放入一些決明子，一股特別的香氣襲人，從小喝到大，永遠忘不了它的味道，後來才喝到甘醇的好茶。
出國前，外子也帶了幾罐茶葉，他的喝法是舀一小勺茶葉放在茶杯裡，然後沖入開水，一口一口啜飲。只有朋友來訪，才拿出成組的歐式茶具。
有一年返台，外子和我寄住大姊家，才知外甥（大姊長子）個性開朗又健談，分析事理深入細緻，每晚高朋滿座，都是他的朋友及學弟。
外甥除了在藥廠上班外，也收藏茶壺懂茶道，因他見多識廣，每晚都有人一起陪品茶長知識。他一面講如何泡茶並示範方法，一面用乾布拭擦茶具。我好奇問道：「為什麼一直擦同一個茶壺？」外甥說：「茶壺愈擦會愈亮愈光滑，這是在養壺。」我才知自己膚淺。
他接著說：「養壺要有耐心且循序漸進，不能操之過急。投入的時間與心思越多，好壺自然會養得漂亮，光澤內斂。養壺就如養性一樣的道理。」他最大的樂趣是沏壺好茶，與朋友及學弟共品嘗。
一九八九年，四姊和外甥隨針灸培訓團到上海受訓，並考過執照，結束後去了北京、杭州、廣州……，沿途買了不少茶壺。四姊買了兩組，一組送外甥，自己保留的一組後來飄洋過海來了美國。
大姊說，外甥收藏好多茶壺，有的送人，也有高價賣出的。她說，他曾賣過一只茶壺五萬台幣（約一六三五美元），讓他爸爸去日本旅遊。可惜我沒眼福親睹五萬元茶壺的尊容。
四姊後來把她收藏的大小共十幾個茶壺全送我，加上外甥給的，一下子我擁有不少茶壺，感覺很富有，真是興奮。這些茶壺、壺底都刻有篆字，壺蓋也刻有小字，可惜的是我看不懂也無法查證。這些茶壺的造型，有光身壺、花果型、方壺、筋紋型、陶藝裝飾壺，壺身上刻畫著花果、獸獅、禪句。
對茶道、鑑賞茶壺是門外漢的我，只限於欣賞壺形的創意，及中國古代對茶具所蘊含的文化，並不醉心於茶壺的身價。
目前所有我保存的茶壺裡，最愛的是外甥送的葡萄藤，只知刻畫清晰，其他來龍去脈全不知。如今也無法請外甥解密，尚是英年的他不幸染新冠在去年六月去世，人亡物在，睹物思人，不禁淚水盈眶，令人不勝悲痛。
有生之年，將好好保存他的遺物，也希望他去的世界高朋滿座，有人陪他一起品茶。
本文已發表於世界日報上下古今版 2023-04-28
